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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章 02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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俄頃轉念間,牧星海對阮塵產生些許興趣。

他覺得好笑。

因為阮塵似乎感覺自己掩飾得不錯,明明紅著耳朵,還要裝成若無其事地叫住他,跟他說話時卻又害羞到連對視都不好意思。

牧星海看見他低垂的眼睫,註意到,藏在鏡片背後,阮塵有很長很濃的睫毛,尖梢長至會觸碰鏡片,不整齊,有點亂。

“同學,能幫我搬一下書本嗎?”阮塵盯著地面說。

“可以啊。”牧星海則盯著阮塵的側臉,如此爽快回答。

阮塵大抵是註意到了他的視線,充血的緋紅從耳根處蔓延開來,他目光所及之處,都慢慢染上紅暈。

阮塵不敢看牧星海,但渾身上下都在註意牧星海的舉動。

牧星海突然伸出手。

臉頰在被碰到的一瞬間,阮塵像是被細小電流刺到一樣躲了一躲,驚惶地看了他一眼。

好似被非禮了一樣。

牧星海指腹上拈了一根睫毛,向他展示,說:“阮老師,你的睫毛掉了,我幫你撿掉而已。你的睫毛太長了。”

阮塵不自在地推了推眼鏡:“謝謝。”

牧星海去幫阮塵搬書。

阮塵也搬了一半,他看上去瘦弱,衣服掛在他身上空蕩蕩的,但也沒感覺他搬得多吃力。

一路上,阮塵都在很努力得跟他搭話:“你上課很認真啊,基本上都來了,但還是別總幫別人簽到了。一眼就看出來了。我還好,換成別的老師說不定會連你一起處罰。”

牧星海:“好的,謝謝老師提醒。”

阮塵又說:“我好像經常在各種活動見到你……”

牧星海“嗯”一聲:“我還在籌備校慶,系裏安排我彈鋼琴,老師要來看我表演嗎?”

阮塵前言不搭後語,沈默下來。

過一會兒,到了辦公室,牧星海得走了,阮塵又鼓起勇氣說:“我姓阮……我能認識你一下……我、我是說,你可以告訴我你的名字嗎?”

牧星海看他居然連想認識自己都要鼓起全部勇氣,還如此語無倫次,竟然覺得有幾分可愛,可還是忍不住嘲笑說:“老師,你天天點名,你不知道我叫什麽?”

“啊?啊!是,是哦。”阮塵結結巴巴地說,目光停滯了一秒,他像是腦袋短路了,飛快地低下頭,“對不起啊。”

牧星海:“這有什麽好對不起啊?為什麽要跟我道歉?老師你是想認識我的話可以直說啊。”

牧星海一口一個“老師”。

阮塵別扭到了頂點,實在聽不下去了,說:“同學,不要叫我‘老師’,我只是代課而已,算不得老師。非要叫的話,叫我‘師兄’就好了。”

“別看我這麽老,其實我也還是學生,我是在讀博士。”

“我知道啊。”牧星海說,“阮塵阮師兄。”

阮塵驚訝地擡起頭,望向他,一時間,目光相接的剎那間,他的目光像是被牧星海攫住,沒辦法挪開了。

牧星海饒有趣致地低低笑了聲,說:“阮師兄,我記得你的。我不知道你為什麽要裝成跟我不認識。我們在聚會上都見過兩回了吧?”

阮塵緊抿嘴唇,他摳著褲子邊,難堪地說:“我以為你不記得我,你的朋友那麽多。”

阮塵自知卑微,在生活中常是透明角色。經常有人見過他好幾次,依然不記得他名字。

他認真認定牧星海這樣的發光人物不可能記住他姓名,以前見面都倉促潦草,是以他想另找個單獨機會彼此介紹認識。

牧星海眼也不眨地撒謊說:“我記得你的。你有一雙好看的眼睛。”

——雖然是今天才剛發現的。

竟然還誇他的眼睛好看。阮塵臉更紅,爆炸紅。

他得這一粒誇獎,就像此生以來的所有分量。

牧星海還說說:“我們本來就是朋友,你不用特地再重新和我認識一遍。我們不是都加了好友嗎?而且是你主動找我加好友。你直接在微信上找我不就好了嗎?”

他看阮塵的臉,淺色雀斑並不算多,布在鼻梁周圍的臉頰上,近看更添幾分怯弱之感。

阮塵“唔”了一聲,也可能是“嗯”了一聲。

太輕了。一個軟弱溫柔的輕聲。

牧星海沒聽清,盡管阮塵一個字都沒說,可他硬是從阮塵沮喪的嘴角解讀出他的意思,像是在說:我不敢,要是我發消息過去,你卻不知道我是誰,還要把我刪掉怎麽辦?

啊,對於一個內向的人來說,確實很可怕吧。

阮塵的嘴角動了動,他終於開口說話了。

慢了好幾拍,他說:“……是三次。”

牧星海一下子沒反應過來,他游刃有餘的節奏被打亂了:“什麽三次?”

阮塵有點生氣地說:“我們在聚會上見過,三、三次了!”

宿舍的床是1.5mX2m的單人床。

睡得下兩個成年男人,但很擁擠。這讓阮塵睡得很不舒服,而且他很不喜歡被牧星海抱著睡,像只過於黏人的大狗,非要把臉貼上去。

鬧鐘準時在6點50響起。

這是個推開牧星海的正當理由,他正要從牧星海的懷裏鉆出去,才動了一下,就被人撈回懷裏。

牧星海也不知是醒了還是沒醒,從阮塵的身後伸手,稍壓了他一下,把放在床頭的手機拿過來,關掉了鬧鈴,之後就繼續摟緊他,呼呼大睡了。

阮塵瞪著他英俊的睡臉。

昨晚上弄完以後,他洗了澡還換上了幹凈睡衣,牧星海太不要臉,趕也趕不走,就穿著件內褲睡他被窩裏。要不是被他催促,這家夥還打算裸/睡。

牧星海把臉埋在他的頸窩裏,睡意朦朧地說:“你今天不是沒課嗎?我們多睡一會兒吧……”

熱息噴在頸後的皮膚,癢絲絲。

阮塵很不自在,客氣地說:“你睡吧,我得起床寫論文。”

冷淡的仿佛昨晚兩個人並沒有發生任何親密接觸。

牧星海直接把人拉了回來。壓住。

阮塵嗚嗚地掙了一會兒,慢慢地軟了下來。

阮塵在下方,看到一束金色的光自窗簾的縫隙間斜斜地照射進來,當他往前時,就落在牧星海的單邊肩膀和胸口,但他向後時,就落在他的背上。

太英俊了。連汗珠都在閃閃發光。

就算他討厭牧星海,也必須承認牧星海英俊,不然也不至於鬼使神差地就跟他滾到一起。

白天比晚上更羞恥,能看得很清楚。

阮塵用雙臂遮住臉。

牧星海被他逗笑了:“師兄,你都被我看完了,還遮臉幹嘛?有什麽不好意思的?”

阮塵不想和他說話,不想說話,他要集中註意力提升自己的忍耐度,才能不讓喉嚨裏發出一點聲音,被磨得流淚個不停。

牧星海有一點好的是,事後也會一直抱著他,親吻他的眼淚,而不是光顧著自己爽完就走。

這是他唯一喜歡牧星海的優點。

所以這時候,假如牧星海趁機親他,他並不排斥。

牧星海親得就像是個饞嘴的小孩一樣,親了又親。

親完,牧星海稍微有點愧疚心了,知道把人弄得狠了,小意地說:“師兄,你想看什麽電影,我都可以陪你。”

放屁!阮塵心想,騙子!騙我多少回了!你根本不是想看電影!

牧星海真想留下,但他還得上課。

阮塵終於把牧星海趕走了。

牧星海依依不舍,站在門口還要回身擁吻他,親到離上課只剩十分鐘才放開他,說:“我去上課了,師兄!”

阮塵皺著眉:“快點去吧。別遲到了。”

牧星海真離開了。

阮塵又覺得屋子裏一下子空了許多,像是連氣溫都降低了好幾度,真是奇了怪了,明明時近中午。

他掀開被子,被單上有一張皺巴巴、臟兮兮的大毛巾。

是他特意準備的,墊在下面的話,就不用每次都把床單洗了,之前洗床單洗到他不得不去買新床單。

要知道,他是五毛錢都恨不得掰成兩瓣來花的人,差點心疼死他了。

阮塵把大毛巾洗了。

洗到一半的時候,手機響起提示音,會找他的人很少,牧星海剛走,那只能是另一個人。

牧星海的前女友——蔣婷婷。

他的小師妹。

蔣婷婷:「師兄,我的論文改好了嗎?」

阮塵擦了把手,回:「還沒有,明天給你好嗎?」

蔣婷婷:「好噠。也不急啦。你後天之前給我都行吖。」

蔣婷婷是他的小女神。

這兩年蔣婷婷的好多作業都是他幫忙寫的,他毫無怨言。

飛快地洗完毛巾,晾上,阮塵趕緊回去給蔣婷婷寫作業。

這時,牧星海也發來消息:「師兄,我晚上可以去找你嗎?」

阮塵回:「不行,這麽頻繁,會被人發現的」

過兩分鐘,牧星海回:「那我等你有空了找我,師兄,能不能別像這次一樣過了一個多星期才找我?間隔稍微短一些吧,我很想你。」

牧星海這話說的,像是癡迷於他,任由他呼之即來揮之即去。

簡直就像是蔣婷婷對他一樣。

回完牧星海的消息。

再去給蔣婷婷寫作業,阮塵想到自己睡了她的前男友,心底充滿了極其覆雜的罪惡感。

唉。

寫不下去。

阮塵翻開自己的日記本,翻至空白一頁。

他拿起一支蘸水筆,蘸上漆黑墨水。

他有所感地默寫下卡裏·紀伯倫的《我曾七次唾棄自己的靈魂》:

【我曾七次唾棄自己的靈魂

第一次,當它本可進取時,卻故作謙卑;

第二次,當它在空虛時,竟用愛欲來填充;

第三次,在困難和容易之間,它選擇了容易;

第四次,它犯了錯,卻借由別人也會犯錯來寬慰自己;

第五次,它自由軟弱,卻把它認為是生命的堅韌;

第六次,當它鄙夷一張醜惡的嘴臉時,卻不知那正是自己面具中的一副;

第七次,它側身於生活的汙泥中,雖不甘心,卻又畏首畏尾。】

一口氣寫完。

他犯了其中好幾道錯,且正在犯第二犯錯。

筆尖徘徊於其上。

“當它空虛時,用愛欲來填充。……竟用愛欲來填充。”

阮塵不由自主地重覆念道,怔怔走神,想到與他做荒唐事時的牧星海,滾動的喉結,下頜的汗珠,充滿男性美感的年輕軀體。

他不能不承認自己在著迷。

換成別人會著迷嗎?他羞愧難當地想,他真是個毫無自制力的人。

恍惚時,一滴濃黑墨水落在“愛欲”兩字上面,深深洇下去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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作者有話要說:

我一直想寫一次,文藝風格戴眼鏡有雀斑的受被搞哭。

520快樂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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